卷 第 四

作者:袁宏撰(晋) 周天游校注
二年(丙戌、二六)
春正月甲子朔,日有蚀之。本志曰〔一〕:「日者阳精,人君之象也。君道亏,故日为之蚀。诸侯顺从,则为王者。诸侯专权,则疑在日〔二〕。於是在危十度〔三〕,齐之分野,张步未宾之应也。」
〔一〕天游按:诸家后汉书中堪称「本志」者,唯东观记可当之。范书蔡邕传载,邕作「灵纪及十意,又补诸列传四十二篇,因李傕之乱,湮没多不存」。意即志也,因避桓帝讳,故作意。李贤注引邕別传曰:「有律歷意第一、礼意第二、乐意第三、郊祀意第四、天文意第五、车服意第六。」其余四意缺书焉。全后汉文卷七0蔡邕戍边上章严可均注曰:「刘知几史通称邕作朝会、车服二志。又后汉本传云,事在五行、天文志。则十意中有朝会及五行。其余二意,盖地理、艺文也。」其言当不虚。袁纪此引,必出五行意。此外袁纪尚引五行意之文十二条,又有「蔡邕以为」二条,疑亦出自五行意,详见后注。四库馆臣辑东观记,均失之。
〔二〕钮永建曰:「按「则疑在日」,语不可解。续汉五行志六作「诸侯专权,则其应多在日所宿之国」。纪文有脱误。」陈璞以为「疑」系「应」之误,是。
〔三〕续汉五行志作「在危八度」。
封诸有功者二十人。更封邓禹为梁侯,吴汉为广平侯,各食四县。诸將各言所欲封,唯景丹辞櫟阳,丁綝请乡亭。上谓丹曰:「关东数县,不当櫟阳万户。富贵不归故乡,如衣锦\夜行。」丹谢而受之。或谓丁綝曰:「人皆求县,子何取乡邪?」綝曰:「昔孙叔敖受封,必求墝埆之地。今綝能薄功浅\,岂可遇厚哉!」
壬辰,立宗庙社稷于洛阳〔一〕。
〔一〕范书光武纪作「壬子」。通鑑考异曰:「按正月甲子朔,不应有壬子,误。」袁纪是。
渔阳太守彭宠、涿郡太守张丰反。
铜马余人〔一〕,上率诸將追之。师及於蓟。彭宠郊迎,謁见,意颇不满。上知宠不说,以问幽州牧朱浮,浮曰:「前吴汉北发兵时,上遗以所服剑,又手书慰纳,用为北面主人。宠望上至,当迎问握手,特异於眾也。今诚\失望。」上曰:「何等子而望独异乎?」浮因曰:「王莽为宰衡时,甄丰旦夕议论於前,常言:「夜半客,甄长伯。」及莽即位后,丰见疏,不说,父子诛死。」上大笑曰:「不及於此!」
〔一〕陈璞曰:「句上疑脱「初」字」是时朱浮为牧,年少,昭厉治跡,辟州郡名士,招王莽时故吏二千石,皆置幕府〔一〕,欲收礼贤之名。多发渔阳仓谷,给其贫民。宠以为天下未平,军旅並发,不宜多置官属,费耗仓谷,颇不从其令。浮性隘急,发於睚眥,因峻文法,以司察宠。宠亦自伐其功,以为群臣莫能及。吴汉、王梁为三公,宠所遣也。宠曰:「如此,我当为王;今但若是,陛下忘我邪?」
〔一〕幕府一词最早见于史记李牧传,其文曰:「以便宜置吏,市租皆输入莫府。」史记集解引如淳曰:「將军出征,行无常处,所在为治,故言「莫府」。」索隱又引崔浩曰:「古者出征为將帅,军还则罢,理无常处,以幕帘为府署,故曰「莫府」。」按此则幕府初乃出征將帅之中军帐也,非常设机构。至汉代,外戚多以大將军、车骑將军职辅政,均设幕府,召署名人学士,与参政事。如昭宣时,大將军霍光辟杨敞为军司马,以明经辟蔡义,以材略辟田延年,置之幕府。又元帝时,乐陵侯史高以外属为大司马车骑將军,辟匡衡为议曹史,列身幕府。又成帝时,大將军王凤秉政,陈咸荐萧育、朱博除莫府属。中兴后,此风更盛,邓、竇、梁、马辅政,均开幕府,以树私党,以邀名誉。幕属虽多居武职,然军政之事,无所不预议,实开后世幕僚之绪。
是时北州残破,渔阳独完,有盐铁之积,宠多买金宝。浮数奏之,上輒漏泄,令宠闻,以胁恐之。
是春,遣使征宠,宠上书愿与朱浮俱征。又与吴汉、王梁、盖延书,自陈无罪,为朱浮所侵。上不许,而汉等亦不敢报书。宠既自疑,其妻劝宠曰:「天下未定,四方各自为雄。渔阳大郡,兵马最精,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!」宠与所亲人议,皆劝宠反。上遣宠从弟子后、兰卿喻宠,宠因留之,遂发兵反,攻朱浮,分兵击旁郡。上谷太守耿况遣子舒將突骑救浮,宠兵乃退。上遣游击將军邓隆,军於潞,浮军雍奴,相去百余里,遣吏奏状曰:「旦暮破宠矣。」上大恐曰〔一〕:「处营非也,军必败,比汝归,可知也。」宠遣万余人〔出〕(长)潞西与〔隆〕(险)相距,〔二〕而使精骑二千从潞南济河,袭隆营,大败之。浮远,不能救,引兵而却。吏还说上语,皆以为神也。
〔一〕范书彭宠传作「帝读檄,怒谓使吏」。疑袁纪「恐」是「怒」之误。〔二〕据果亲王及陈璞校改。
真定王刘杨谋\反〔一〕,使耿纯持节收杨。纯既受命,若使州郡者,至真定,止传舍。杨称疾不肯来,与纯书,欲令纯往。纯报曰:「奉使见王侯牧,不得先往,宜自彊来。」时杨弟林邑侯让、从兄紺皆拥兵万余人〔二〕,杨自见兵彊而纯意安静,即从官属诣传舍,兄弟將轻兵在门外。杨入见纯,接以礼敬,因延请其兄弟皆至,纯闭门悉诛之,勒兵而出。真定振怖,无敢动者。〔一〕范书刘植传、耿纯传「杨」作「扬」,而光武帝纪与通鑑同袁纪,当以作「杨」为是。〔二〕林邑侯,范书光武帝纪作「临邑侯」,而耿纯传与袁纪同。王先谦曰:「「林」当从帝纪作「临」。」王说是。又范书耿纯传「从兄紺」作「从兄细」。注曰:「东观记、续汉书「细」並作「紺」。」则袁纪不误。
纯还京师,自请曰:「臣本吏家子孙〔一〕,幸遭大汉復兴,圣帝受命,位至列將,爵为通侯〔二〕。天下略定,臣无所用志,愿试治一郡,尽力以自效。」上笑曰:「卿復欲治人自著邪?」乃拜纯为东郡太守。詔纯將兵击泰山、济南、平原数郡,皆平之。居东郡数年,抑彊扶弱,令行禁止,后坐杀长吏免〔三〕,以列侯奉朝请。尝从上东征过东郡,百姓老小数千人隨车驾啼泣曰:「愿得耿君。」上谓公卿曰:「纯年少被甲冑为军吏耳,治郡何能见思若是?」百官咸嗟叹之。
〔一〕纯父艾,为王莽济平尹,即济阴太守也,故曰本吏家子孙。
〔二〕通侯,即彻侯,避武帝讳而改。
〔三〕范书耿纯传曰:「发干长有罪,纯案奏围守之。奏未下,长自杀,纯坐免。」
更始诸將多据南阳,闻更始死,世祖起河北,皆勒兵为乱。上会诸將,以檄叩地曰:「郾最彊,宛次之,谁当击郾者?」贾復率然对曰:「臣请击郾。」上笑曰:「执金吾击郾,吾復何忧!大司马当击宛。」於是贾復击郾,吴汉击南阳,皆平之。
汉纵兵掠新野,破虏將军邓奉,新野人也,怒汉暴己邑,勒兵反,袭汉败之。三月乙酉〔一〕,大赦天下。詔曰:「惟酷吏残贼\,用刑深刻,狱多宽人〔二〕,朕甚愍之。孔子不云乎:「刑罚不中,则民无所措手足。」〔三〕其与诸中二千石、诸大夫议省刑罚。」
〔一〕范书光武帝纪作「三月乙未」是月癸亥朔,无乙未,范书误。
〔二〕范书光武帝纪作「顷狱多冤人,用刑深刻」。按类聚五十二引续汉书与袁纪同,下尚多「自今以后有犯者,將正厥辜」二语。王先谦、杨树达据汪辑作语出类聚五十一,误。〔三〕见论语子路篇。
更始之败,刘永以兵略地,北至河,南及陈、汝〔一〕,以周建为將军,苏茂为大司马,遣使拜张步为齐王,董〔宪〕(宫)为〔海西〕(西海)王〔二〕。〔一〕范书刘永传曰:「攻下济阴、山阳、沛、楚、淮阳、汝南,凡得二十八城。」按陈,陈国;汝,汝南也。
〔二〕按范书刘永传作「董宪为海西王」。两汉志无西海县,有海西,西汉末属东海郡,正是董宪活动地区。袁纪作「董宫」、作「西海」,均误。现据范书改之。又范书、通鑑均將此事系於建武三年二月,亦与袁纪异。
夏四月,盖延、王霸等击刘永,永守城不出。昼收其麦,夜袭其城,永大惊,引兵走,延逆击,大破之。永弃其军,轻骑將母妻奔虞。虞人反,杀其母妻,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譙。苏茂、周建將三万人攻延於〔沛〕(浦)西〔一〕,延逆击,大破之。茂保广乐,永保〔湖〕(胡)陵〔二〕。世祖使太中大夫戴兢使兗州,东昏人执以诣永。兢骂永曰:「若非国家敌也,犹今死耳!」永怒杀兢。
〔一〕据范书盖延传改。
〔二〕据两汉志改,下同。甲午,封叔父良为广阳王,兄子章为太原王,章弟兴为鲁王,故定陶王刘祉为城阳王,外祖母黄为湖阳君〔一〕。
〔一〕诸书均无光武外祖母名黄者及封湖阳君事。按黄实乃光武之姊,建武二年封为湖阳长公主。袁纪此句殊谬,恐乃封姊黄事之讹,且脱封光武妹伯姬为寧平长公主,追爵姊元为新野长公主事。
良尝为萧令,坐法免。世祖、齐武王少孤,良抚循甚篤。及汉兵起,世祖以告良,良大怒,不听。既而不得已〔一〕。良从更始入关,甚见尊宠。更始败,良乃归世祖。章、兴皆伯昇之子,既封为王,世祖以其少贵,欲以吏事就其名,乃使章守平阴令,兴守緱氏令。顷之,章迁梁郡太守,兴迁弘农太守。兴求贤好善,郡中翕然,朝廷每有异议,必乘驛问兴。祉字巨伯,世祖族兄也。为人谦逊,为宗族所敬。更始败,祉间行诣世祖。是时宗室唯祉先至,上大悦,赏赐车服甚厚。
〔一〕按「不得已」,语意未尽,下当有脱文。范书赵孝王良传曰:「既而不得已,从军至小长安,汉兵大败,良妻及二子皆被害。更始立,以良为国三老,从入关。」五月,宛王刘赐將更始三子诣闕,皆封为列侯。封故元氏王刘歙为泗水王,歙子终为淄川王,故宛王刘赐为顺侯〔一〕,刘顺为成〔武〕侯〔二〕;周后姬当为周承休公〔三〕,李通为固始侯。
〔一〕范书安城孝侯赐传作「慎侯」,袁纪顺误慎,慎误顺,此又一例。
〔二〕据范书安城孝侯赐传补。
〔三〕范书光武帝纪「姬当」作「姬常」。歙字经世〔一〕,世祖族父也。歙从兄稷有功於齐武王,歙子终又与上少相善,汉兵之剋新野,终之力也。上曰:「使歙父子並王者,所以显报之也。」赐字子琴,顺字平仲,皆世祖族兄也。更始败,赐亲至武关,迎更始妻子將诣洛阳。上以赐得为臣之道,每嘉叹之。顺与上同里,少相亲厚,更始死,顺东归世祖。顺素谨厚,以其事更始不失节,尤重之。
〔一〕范书泗水王歙传作「字经孙」,是。
初,更始使宛王刘赐、邓王王常、西平王李通俱之国,镇抚南方。通娶世祖妹,即寧平公主也。世祖即位,征通为光禄勋〔一〕。上每征四方,尝留通守京师,抚百姓,治宫室。
〔一〕范书李通传曰:「光武即位,征通为卫尉。建武二年,封固始侯,拜大司农。」与袁纪异。
六月戊戌,立皇后郭氏,皇子彊为皇太子,大赦天下,增卿、謁者秩各一等〔一〕。
〔一〕范书光武帝纪作「增郎、謁者、从官秩各一等」。袁纪「卿」恐是「郎」之误。
郭氏,真定人也。父昌孝谨,真定恭王以女妻昌。昌早终,其妻号为郭主,好礼节俭,虽以王女之富,手常执作。有女曰圣通,男曰况。世祖自信都还,纳圣通,有宠,生皇子彊。以况为城门校尉、绵蔓侯〔一〕。虽皇后弟,宾客辐凑,而小心谨慎,谦恭愈篤。追赠昌为安阳思侯。上数幸况第,赏赐甚厚,京师号况〔家〕为金穴〔二〕。
〔一〕范书皇后纪作「封况绵蛮侯」。王先谦集解引陈景云曰:「绵蛮当是绵曼之误,真定属县也。郡国志无之,盖后已省。」又引李賡芸曰:「春秋「戎蛮子」,公羊作「曼」。蛮曼二字古通借。」按汉书地理志,真定国有绵曼县,王莽时称绵延。师古曰:「曼音万。」曼通蛮,昭公十六年公羊传:「楚子诱戎曼子杀之。」李说甚是。蔓本作曼,见经典释文。
〔二〕据范书皇后纪补。
邓禹遣兵上林中,率诸將謁高庙,收十二帝神主送洛阳〔一〕,埽除园陵,为置吏卒。復就谷云阳。〔一〕御览卷五三一引谢承书与袁纪同。而范书光武帝纪及邓禹传作「收十一帝神主」。按西汉高、惠、文、景、武。昭、宣、元、成、哀、平,计十一帝,故当以范书为是。
汉中王刘嘉、来歙诣禹降〔一〕。
〔一〕范书刘嘉传「嘉」下有「因」字,通鑑同。袁纪恐误脱。
嘉字孝孙,世祖族兄。少孤,为世祖父南顿君所养,遇之如子。与齐武王俱学长安,而与世祖尤相亲。嘉之王汉中,都南郑,眾数十万。南阳人延岑起兵武当,眾数万人,转攻汉中,围南郑。嘉战败,余眾走谷口。赤眉使廖湛將十余万兵击嘉,嘉大败之,斩廖湛,遂至云阳。上素与嘉善,常开引之,来歙又劝嘉归世祖,乃诣禹降。以嘉为千乘太守,封顺阳侯,嘉子廧为黄李侯。
来歙字君叔,南阳新野人。父冲〔一〕,哀帝时为諫议大夫,娶世祖姑,生歙。歙有才略,多通,慷慨有大志,兄弟五人,而世祖独亲爱之。汉兵起,王莽使人捕诸刘亲属,得歙击之,宾客共篡出歙。更始立,以歙为吏,数正諫,不用,谢病去。歙女弟为刘嘉妻,遣人迎歙,因南就之。时或劝嘉未可降,宜观天下形势〔二〕。歙为陈成败,深晓喻之,嘉乃从焉。上见歙大悦,拜歙为太中大夫。
〔一〕范书来歙传作「父仲」。然注引东观记作「冲」。范书恐非。
〔二〕范书刘嘉传曰:「李宝等闻邓禹西征,拥兵自守,劝嘉且观成败。光武闻之,告禹曰:「孝孙素谨善,少且亲爱,当是长安轻薄儿误之耳。」禹即宣帝旨,嘉乃因来歙诣禹於云阳。秋,睢阳反,刘永復入睢阳,吴汉、盖延帅诸將围之。
九月,赤眉復入长安,邓禹连战輒为赤眉所败。三辅饥,民人相食,诸有部曲者皆坚壁清野,赤眉虏掠少所得。上復詔邓禹,令:「勒兵坚守,慎无与穷寇交锋!老贼\疲弊,必当束手事吾也。以饱待饥,以逸击劳,折捶而笞之耳。」自冯愔杀宗歆后,禹威益损,又乏粮食,归附者离散,上乃遣使征禹。
冯异西征,上敕异曰:「三辅遭王莽、更始之乱,又遇赤眉、延岑之弊,兵家纵横〔一〕,百姓涂炭。將军今奉辞討诸不轨,兵家降者,遣其渠帅,皆诣京师;散其小民,令就农桑;坏其营壁,无使復聚。征伐非在远战掠地,多得城邑,要在平定安集之耳。吾诸將非不健斗,然多好虏掠,为小民害。卿本能检吏〔士〕(民)〔二〕,勉自修整,无为郡县所苦。」於是异据华阴,以待赤眉。
〔一〕钮永建曰:「按兵家字不合,「家」当作「眾」。」按兵家系西汉末至东汉初活跃于黄河中下游地区的地方割据武装。续汉志注引东观记之杜林疏曰:「小民负县官不过身死,负兵家灭门殄也。」兵家或称「兵长」。钮说大谬。
〔二〕据严可均全后汉文校改。
冬,太中大夫伏隆使青、徐,张步降,因除令、长,多所怀服。上嘉叹隆功,比之丽生。步求为齐王,隆曰:「高祖与天下约,非刘氏不得王。」步乃杀隆,受刘永封焉。隆字文伯〔一〕,大司徒湛之子,以节操闻,上闻其死,为之流涕。
〔一〕东观记作「伏盛字伯明」。范书伏隆传作「隆字伯文」。惠栋曰:「按殤帝讳隆,隆之字曰盛,故改为盛。」然三书所述隆字互异,未知孰是。
十二月戊子〔一〕,詔曰:「维列侯为王莽所废,先祖魂神无所依归,朕甚閔之。列侯身废者,国如故;身死,若子孙见在,令继其先焉。」
〔一〕十二月己丑朔,无戊子。范书作「戊午」,是。
河內太守寇恂坐系治上书者免。会颖川不静,復以恂为颖川太守,郡中悉平,封恂为雍奴侯。是时贾復兵在汝南,其部將杀人,恂戮之。復怒曰:「吾与寇恂并立,而为其所陷,大丈夫岂有侵辱而不决之者乎?今与相见,欲手剑击之。」恂谋\好避之,终崇曰〔一〕:「请以剑从,有变,足以相当。」恂曰:「不然。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颇者,为国也。区区之赵,尚有此义士,吾安可以忘之乎?」乃敕县盛供具,执金吾军入界者,一人皆二人待之。恂既迎復,道称病而还。復欲追击恂,而吏士皆醉,復遂去。上征恂,恂至引入,时復在前,欲起。上曰:「天下未定,两虎安得私斗?」詔令並坐,极欢,遂共车出,结友而去。更拜恂为汝南太守。郡中无事,乃修乡校,能为左氏春秋者,亲与学焉。〔一〕范书寇恂传作「谷崇」,通鑑亦同。谷崇,寇恂之姊子。上卷恂纳董崇之諫,遣谷崇、寇张诣上,皆以为偏將军,岂此时復还邪?
是岁,邓王王常將妻子诣洛阳。世祖曰:「每念往时艰难,何日忘之。莫往莫来,岂违平生之言哉?」〔一〕常顿首曰:「臣蒙天命,遭值陛下。始遇宜秋〔二〕,后会昆阳〔三〕,幸赖威灵,輒成断金。虽疏贱辽远,不敢自疑,伏愿陛下圣王知臣本心。」上会百官,指常曰:「此人率励诸將,辅翼汉家,心如金石,真汉忠臣也。」拜常为汉忠將军,封山桑侯。
〔一〕李贤曰:「平生言谓常云「刘氏真主也,诚\思出身为国,辅成大功」。常乃久事更始,不早归朝,帝微以责之。」又曰:「诗卫风曰:「莫往莫来,悠悠我思。」」
〔二〕汉兵初起,败於小长安。时下江兵屯宜秋。伯昇、光武及李通约见王常,说其合军並进,遂破杀甄阜、梁丘赐。
〔三〕时光武出外收兵,常留守昆阳,遂破王邑、王寻。
大司空王梁免。初,梁与诸將击檀乡,詔令兵事一属大司马吴汉,而梁独发野王兵。上以梁不奉詔,詔梁留所在县。梁以便宜进兵,上大怒,遣尚书宋广持节收斩梁。广槛车执梁诣京师,既至,赦之,以为中郎將。
赤眉去长安,东掠郡县。三年(丁亥、二七)
春正月,立亲庙于洛阳。即日拜冯异征西大將军。
邓禹既被征,与车骑將军邓弘还至华阴,欲进兵击赤眉。冯异曰:「赤眉眾多,可以恩信倾,难用兵力破也。上令诸將屯澠池要其东,异相连缀击其西,上自待其会,可一举取之,万全之计也。」禹、弘自以西征,又被征当还,欲一战决之。遂战移日,禹军大败。冯异將兵救之,不胜,弃军走,与麾下数人归营。復收散卒,坚壁。会赤眉饥困,乃谋\击之,大破之,降者八万余人,十余万东走宜阳。璽书劳异曰:「垂翅回谿,奋翼澠池,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。」〔一〕
〔一〕冯班曰:「日垂景在树端,谓之桑榆。」按典出淮南子,班引「垂」下脱「西」字。
是时延岑据蓝田,兵力最彊,上尝璽书慰之。其余豪杰往往屯聚,多者万人,少者数千人,转相攻击,百姓飢饿,黄金一斤〔易〕五〔升〕(斗)谷〔一〕。异数转斗〔二〕,而屯上林中,道路不通,委输未至,军士皆以果实为粮。延岑率豪杰攻异,异击,大破之。岑连战不利,友党皆叛,遂自武关走南阳。豪杰以异破赤眉,走延岑,皆遣使请降,异威震关中。乃修园陵,建官府,理枉直,禁盗贼\,数年之间,上林成都。
〔一〕按御览卷八三七引袁纪作「关中大飢,黄金一斤易五升谷」。据以改补。又范书作「黄金一斤易豆五升」。〔二〕「异数」原误倒置,今正之。
是月,陕人苏况反,杀弘农太守。上夜召景丹,以檄示之曰:「弘农太守无任为贼\所害〔一〕,今闻赤眉从西方来,恐苏况举郡以迎之。弘农迫近京师,今將军虽疾病〔二〕,但臥而镇之耳〔三〕。」即拜丹为弘农太守,將其所领西至郡,十余日丹薨。
〔一〕考工记曰:「凡任大小於度,谓之无任。」注曰:「无任,言其不胜任。」战国策魏策曰:「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者,是大王筹策之臣无任矣。」光武所言,亦指太守不胜其任,城池失守而为反者所戮。
〔二〕范书景丹传注引东观记曰:「丹从上至怀,病疟。在上前,疟发寒慓,上笑曰:「闻壮士不疟,今汉大將军反病疟耶?」使小黄门扶起,赐医药,还归洛阳,病遂加。」
〔三〕杨树达曰:「此汉武帝詔汲黯故事也。」今按汉书汲黯传曰:「上曰:「君薄淮阳邪?吾今召君矣。顾淮阳吏民不相得,吾徒得君重,臥而治之。」」
闰月己亥,上幸宜阳,令司马在前,中〔军〕(书)次之〔一〕,驍骑元戎分阵左右。赤眉震怖,遣刘恭请降,盆子与徐宣等二十余人肉袒,奉所得更始璽綬,积兵甲宜阳西,与熊耳山等。世祖陈兵临洛水中,盆子、徐宣以次列於前。世祖曰:「卿等得无悔降邪?」宣曰:「臣等出长安东门,君臣议计,归命圣德。百姓可与乐成,难与图始〔二〕,故不告眾耳。今日得降,犹去虎口,而归慈母,诚\欢诚\喜,无所恨也。」世祖曰:「卿所谓铁中錚錚,庸中佼佼者也!」〔三〕乃皆赦之,与妻子居洛阳,各赐宅一区,田二顷。其后樊崇谋\反,诛;杨〔音〕(歆)在长安时〔四〕,遇广阳王良有恩,赐爵关內侯,与徐宣俱归乡里,以寿终。式侯恭为更始报杀谢禄,自系狱,上赦之。世祖怜盆子,赏赐甚厚,以为赵王郎中。病失明,赐滎阳官地,以为列肆,使食其税。
〔一〕「书」乃「军」之误。据范书改。
〔二〕商君书更法曰:「民不可与虑始,而可与乐成。」
〔三〕李贤曰:「铁之錚錚,言微刚利也。」又曰:「佼佼者,其佣之人,稍为胜也。」〔四〕东观记、范书、通鑑「歆」均作「音」,据以改。邓禹至宜阳,上大司徒、梁侯印綬。有詔还梁侯印綬,以为右將军。
彭宠围蓟,耿况遣兵救之,使人招况,况輒斩其使。
二月己未,告祠高庙,受传国璽,赐天下长子为父后者爵,人二级。
中军將军杜茂为驃骑大將军。茂子诸公,南阳冠军人,隨世祖征伐,数有战功。
三月〔一〕,尚书伏湛为司徒。〔一〕范书作三月壬寅事。袁纪有脱文。
湛字惠公,琅邪东武人。王莽时为绣衣执法,迁后队正〔一〕。更始立,为平原太守。遭仓卒,世莫不惊扰,而湛独晏然,教授如故。谓妻子曰:「一谷不升,国君彻膳〔二〕。今人皆饥,奈何独饱。」乃以俸禄分账乡里,来客者百余家。时郡中不安,湛移书属县:「不得相侵凌,天生蒸民为立君,非久乱也。且养老育幼,以待真主。」门下督素有气力〔三〕,欲起兵,湛曰:「孔子诛少正卯,为其惑眾也。」即诛督,以示百姓。於是吏民信向,远近独完,湛之力也。
〔一〕范书伏湛传作「后队属正」。后队者,河內也;属正者,都尉也。王莽所改。袁纪作「后队正」,乃省文也。
〔二〕礼记曲礼曰:「年谷不登,君膳不祭肺。」〔三〕胡三省曰:「诸郡各有门下督,主兵卫。」吴汉围广乐,周建將十余万人救之,汉逆战不利,墮马伤膝,建等遂得入城。诸將谓汉曰:「大敌在前,而公臥,眾惧矣。」乃裹疮而起,椎牛饗士曰:「贼\兵虽多,乃劫掠群盗耳,胜不相让,败不相救,非有伏节死义同心者也。封侯之秋,诸將勉之!」吏士闻之,莫不激怒。明日,贼\兵大出,围营数重。汉乃被甲仗戟曰:「闻雷鼓声,皆大呼俱进,后至者斩!」遂鼓而进之,贼\兵大破。广乐降,苏茂、周建走(胡)〔湖〕陵,復围睢阳。
是时秦丰据黎丘,延岑据武乡,董訢据堵乡,邓奉据新野,荆楚尤乱。上方图之,以岑彭为征南大將军,与耿弇、贾復、朱祐、王常等并力征討。先围董訢,邓奉將万人救訢。訢、奉兵甚精,诸將连战不利,奉乘胜生执朱祐。上闻之,大怒。夏四月,上自南征,至叶。訢、奉將兵遮道,不得前。上谓岑彭曰:「此將军之任也。」彭乃奋击破之。董訢、邓奉走育阳,因朱祐请〔一〕。上以奉旧功臣,意欲赦之。耿弇曰:「奉背恩反逆,暴师连年。陛下既至,亲在行阵,兵败乃降。不诛奉,无以惩恶。」於是诛奉。上以朱祐见获,厚加赏赐,使復其位。
〔一〕钮永建曰:「按文「请」下脱「降」字。」
耿弇破延岑,岑亡入蜀。
五月乙卯晦,日有蚀之。大赦天下。
刘永將庆吾斩永降,封吾为列侯。苏茂、周建立永子紆为梁王,保垂惠。冬十二月,上幸舂陵〔一〕,祠园庙,大置酒,与舂陵父老故人为乐。〔一〕东观记、范书均作「冬十月」,袁纪恐误。
遣岑彭、傅俊、藏宫击秦丰。秦丰拒汉军於邓,彭等数月不得进。上数以让,彭乃令军中曰:「明旦军会和成。」〔一〕阴逸囚。丰闻之,悉引军西邀彭。彭乃直袭黎丘,黎丘震骇。丰遽归救之,彭逆击,大破之,遂围黎丘。乃封彭为舞阴侯。〔一〕钮永建曰:「岑彭传作「明旦会击山都」。按和成郡,王莽分信都,建之在河北。是时用兵南阳,不相及也。攷山都县属南阳郡,旧南阳之赤乡,秦以为县,故城在今襄阳(说本章怀注)。纪文恐有误。」钮说是。而「分信都」当是「分鉅鹿」之误。又按范书光武帝纪,此事系於建武三年七月,在光武幸舂陵之前,袁纪恐误。
初,汝南人田戎起兵南郡〔一〕,眾数万人,屯夷陵。谋\將降汉,戎妻兄辛臣,反覆人也,乃图彭宠、张步、董宪、刘永、李宪、公孙述、隗囂、刘芳所得郡国,云:「洛阳所得地如掌耳,且案兵观形势,何遽降哉?」戎曰:「吾眾不如秦丰,丰犹为征南所围,而况吾乎?降决矣!」乃顺江入沔,將降岑彭,使辛臣与长史留守。臣盗戎珍宝及善马,从陆道晨夜诣彭曰:「谨说戎降。」戎在后方到,因从彭营与戎书曰:「岑將军已奏我封五千户侯,虚心相待,愿急来,无拘前图。」戎令臣留守,而先至封侯,既以疑之矣;又长史檄至,知臣盗宝物善马,犹是益猜,復反。彭击戎,破之,还屯夷陵。
〔一〕东观记曰:「田戎,西平人,与同郡人陈义客夷陵,为群盗。更始元年,义、戎將兵陷夷陵,义自称黎丘大將军,戎自称埽地大將军。」按续汉郡国志,西平属汝南郡,夷陵属南郡,故曰汝南人田戎起兵南郡。
隗囂遣使诣闕,上甚悦。素闻其声,虚心相待,每报答之,常手书称字〔一〕。
〔一〕按范书隗囂传曰:「光武素闻其声,报以殊礼,言称字,用敌国之礼。」於时光武专意东方,无暇西顾,故不欲遽正君臣之礼,称字自谦,以安抚隗囂,借其声望,以绥西州。又手书,惠栋曰:「郑康成曰:「手犹亲也。」汉詔令皆人主自亲其文,故第五伦读詔书而叹息也。」
是岁,彭宠自立为燕王,李宪自称天子。
四年(戊子、二八)
春正月甲申,大赦天下。耿况、耿舒取军都,彭宠之邑也。於是更封况为隃〔麋〕(靡)侯〔一〕,舒为牟平侯。〔一〕据两汉志及范书耿弇传改。
祭遵、耿弇击张丰,丰功曹执丰降。初,丰好方士,方士言丰当作天子,囊盛石〔系〕(击)丰肘〔一〕,云石中当出玉璽。丰信之,故反。丰临当诛,遵掾为破其石,丰乃叹曰:「死亡所恨。」〔二〕
〔一〕据南监本改。
〔二〕亡通无。
上使耿弇拒彭宠,弇上疏曰:「大兵未会,臣不能独进。且臣家属皆在上谷,京师无骨肉之亲,愿得还洛阳。」上报曰:「將军出身为国,功效尤著,何嫌何疑,而求征乎?其勉思方略,以成功业。」耿况闻弇求征,乃遣少子国入侍,上以为黄门侍郎。
初,上访博通之士於司空宋弘,弘荐沛国人桓谭,以为才学博闻,几及刘向、扬雄,召拜议郎给事中。上令谭鼓琴,奏其繁声,乃得侍宴。弘闻之大恨,伺谭出时,正朝服,坐府上,遣召谭。谭到不与席,让之曰:「吾所以荐子者,欲令辅国以道德也。而今数进郑声,乱雅颂,非中正者也〔一〕。能自改耶?不然正罪法。」谭顿首辞谢,良久乃遣之。后召群臣会乐,上使谭〔鼓琴,谭〕见弘失其度〔二〕。上怪而问之,弘乃离席,(上)免冠谢曰〔三〕:「谭臣所荐达,不能以忠导主,而令朝廷悦郑声。臣前召以责之,臣之罪也。」上谢弘,使谭反其服〔四〕,后遂不復令给事中。
〔一〕李贤曰:「论语孔子曰:「恶郑声之乱雅乐也。」史记曰:「郑音好滥淫志也。」」按雅乐乃周代奴隶主贵族之音乐,曲调呆板而单调,完全为西周等级制服务,多於宗庙祭祀或国家典礼上演奏。其以和平中正、庄严肃穆为准则,故被称作正声。郑声乃社会上流行的俗调,多为民间小调,曲调清新流畅,富於变化,故又被称作繁声。儒家从维护封建道德观念和等级秩序出发,有意抬高雅乐,斥郑声为淫声,既反映出音乐发展上守旧与革新的斗爭,也表现出政治上保守与进步的斗爭。当然郑声中的消极因素,也被统治者改造利用,成为他们淫荡放逸的工具,或成为麻痹劳动人民意志的武器,则又当別论。
〔二〕据陈澧校补。
〔三〕东观记、范书均无「上」字,明系衍文,故刪。
〔四〕礼记擅弓曰:「古之君子,进人以礼,退人以礼,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也。」
是时天下草创,政治未立,谭既见退,上疏言时宜,曰:
国之废兴,在於政事;政事得失,在於辅佐。辅佐贤明,则俊士充朝,而治合世务;辅佐不明,则论失时宜,而举多过事。秉国之君,俱欲兴化建善,而治殊事异者,所谓贤者异也。盖善政者,视俗而施教,察失而为防,威德更兴,文武迭用,然后政调於时,而躁民可定也〔一〕。昔董仲舒言:「治国譬若张琴焉,小不调者可因而就和也。及至大差谬则解而更张之。」〔二〕夫更张难行,而拂眾者亡,是故贾谊以才逐,晁错以智死〔三〕。虽有殊能而莫敢谈,惧於前事也。〔一〕惠栋曰:「周易曰:「躁人之词多。」躁人,谓私议国政之人。」
〔二〕汉书董仲舒传曰:「窃闻之琴瑟不调,甚者必解而更张之,乃可鼓也;为政而不行,甚者必变而更化之,乃可理也。当更张不更张,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;当更化而不更化,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。」〔三〕贾谊以汉兴二十余年,宜改正朔,易服色制度,定官名,兴礼乐,乃草具仪法奏之。文帝谦让未皇,然法令所改定,及列侯就国,皆谊发之。文帝欲以谊任公卿,周勃、灌婴、张相如、冯敬之属皆害其才而毁之。谊遂见疏而徙为长沙王太傅。又晁错为太子家令,号曰智囊。景帝即位,力主削藩。吴楚七国反,以诛错为名,错遂衣朝服腰斩於市。事並见史汉二书。
且设法禁者,非能尽天下之奸,又皆合眾人之所欲,大抵取便国利事则可矣。书奏,不省。
是时天子方篤於讖,而谭雅不善之,又以功赏薄,故令天下不时定。復上疏曰:臣前献策,未有詔报,不胜愤懣,復言其过。盖天道性命,圣人难言也。自子贡等不得而闻,况后世浅\儒,能通之乎〔一〕?或收古之图书,增益造饰,称孔子並为讖记,以誑误人主,可不抑远之哉!臣闻安平则尊道术之士,有难则贵介冑之臣。今圣朝以兴復祖统,为民臣主,而四方尚有未尽降归者,此权谋\未得也。臣谭伏观陛下之用人,其说士则无异略奇谋\若丽生、隨何者,將帅则无勇智习兵若韩信、吴起者。其降下,无大恩重赏以诱其后,至或虏夺财物,使各生狐疑,连岁月而不解。古人有言:「皆知取之〔为〕(而)取,莫知与之〔为〕(而)取。」〔二〕陛下若能轻爵禄,与士大夫共之,而勿爱惜,则何招而不至,何说而不释,何向而不开,何征而不剋!如此则能以狭为广,以迟为速,亡者復得矣。
〔一〕论语公治长篇曰:「子贡曰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闻也;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」」
〔二〕按范书桓谭传「而」皆作「为」。老子曰:「將欲废之,必固兴之;將欲夺之,必固与之。」史记管晏列传曰:「故曰:知与之为取,政之宝也。」作「而」不辞,故据以改。由此上逾不悦。
谭字君山,有雋才,博览无所不见,不为章句训詁,皆通其大义〔一〕。数从刘歆、扬雄稽疑论议,至其有所得,歆、雄不能间也。好音乐鼓琴〔二〕,性简易,不修廉隅〔三〕,颇以此失名誉。尝疾俗儒高谈弘论,不切时务,由此见排摈。哀平间,位不过郎,然王侯贵人皆愿与之交。王莽居摄篡弒之间,天下诸儒,莫不竞褒称德美,作符命以求容媚,谭独嘿然无言〔四〕,官止乐大夫〔五〕。〔一〕范书桓谭传作「皆詁训大义,不为章句。」汉代习今文者重章句,习古文者重训詁。桓谭非毁俗儒,不为章句,尤好古学,志在训詁通大义。袁纪纪文有误,「训詁」恐当移至「皆」字下。
〔二〕桓谭新论曰:「扬子云大才而不晓音,余颇杂雅掺而更为新弄。子云曰:「事浅\易善,深者难识。卿不好雅颂,而悦郑声,宜也。」
〔三〕礼记儒行篇曰:「近文章,砥厉廉隅。」廉者,稜也;隅者,角也;廉隅者,言品行端正,威严有志操也。范书本传作「不修威仪」。
〔四〕顾炎武日知录曰:「按前汉书翟义传,莽依周书作大誥,遣大夫桓谭等班行諭告当及位孺子之意。还,封谭为明告里附城。是曾受莽封爵,史为讳之尔。光武终不用谭,当自有说。」师古曰:「明告者,以其出使能明告諭於外也。附城,云如古附庸也。」按王莽传,当赐爵关內侯者,更名曰附城。
〔五〕新论见微篇、祛蓛篇作「典乐大夫」,范书本传作「掌乐大夫」。袁宏曰:桓谭以疏贱之质,屡干人主之情,不亦难乎?尝试言之:夫天下之所难,难於干人主之心。一曰性有逆顺,二曰虑有异同,三曰情有好恶,四曰事有隱显,五曰用有屈伸,六曰谋\有內外,七曰智有长短,八曰意有兴废。夫顺之则喜,逆之则怒;同之则欣,异之则骇;好之则亲,恶之则疏;过之欲隱,善之欲显;屈者多耻,伸者多怒;语伏在內,志散在外;所长必矜,所短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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