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回 侠恩爵讨差拿要犯 莽杨彪出手打高僧

作者:不题撰人
且说赖恩爵辞别林公,飞马回转金鸡湖。此时赖英早已带了家眷逃入太湖。恩爵回到家中,周氏夫人便向他说道:“自相公护送臬司进城之后,别墅里的王妈她就来家说,叔公全家因恐怕官府追捕,已由那李根寿出了主意,唆掇叔公前往太湖马迹山,投巨匪蔡牵,做太湖大盗去了。”恩爵听了,不觉顿足说道:“这便如何是好?他犯下弥天大罪,擅自囚禁命官,已该万死;如今竟去做起强盗来,益发罪上加罪。我奉了林大人之命,特来监视他行踪,如今走了,连我都脱不了干系。”
周氏夫人也连说这便如何是好。
夫妇二人正在谈论,忽家人进来报称:“外面来一公役求见。”恩爵连忙出厅相见,来者却是施顺。施顺说道:“赖英挈眷远遁,别墅中除了那龙钟老妪以外,别无他人,咱与吴县通班差役扑了个空。要犯脱逃,如何销得差?故特来相见,请求指示。”恩爵说道:“此事自有咱去禀复大人,你尽管回去好了。”施顺暗想:闻得大人招致这位赖相公,早晚要到衙办事,倒不如就此请他一同前去,也好销差。当下便向赖恩爵说道:“相公晚夕曾搭救我家大人,得你老人家去禀复,真是再好也没有了。只赖英那厮,既然逃入太湖,大人又岂肯放过他,必然要设法捕捉。如今衙门之中,除了红姑奶奶以外,端的没有他人可商量。闻相公已允许帮助大人,早晚总是进衙门,不如就此同去,一则可以将赖英脱逃情形面禀大人,二来也可以商量个万全之计,捉拿赖英归案,为地方除害。”恩爵听说,答道:“待我和眷属商量一下,你且宽坐一会。”说着,转身入内,把施顺的话告知夫人。周氏夫人听了恩爵一席话,非常欢喜,便道:“难得这种机会,既然林老师有心栽培你,将来也可求个异路功名。如今你尽管搬到衙门中去住,我可以归宁暂住,好在我母家与臬台衙门相离不远,你也可时常来往。”恩爵出来向施顺说明一切,叫他唤一众公差,到宅中聚餐一顿。饭后恩爵把行李交差役们带回臬台衙门;周氏夫人也带着细软婢仆雇舟进城,径回到母家暂住。
恩爵跨马,直到臬台衙门前下马,马匹自有当差带去。恩爵径到签押房,见过林公,把赖英畏罪投奔太湖盗匪情形,细说一遍。林公说道:“赖英畏罪逃避,尚有浒关命案,悬而未结,岂容他逍遥法外?”恩爵尚未晓得朱四看尸移尸的案子,就向林公问明案情,凝想了一回道:“这个受铁器伤的少年,姓名虽然不晓得,据说是李根寿用铁尺打死的。总之李根寿此人,真是十恶不赦的要犯,急宜拘案严办。”林公道:“现在李犯也逃入太湖,非差役所能为力,若要拿捉此辈,非要禀请抚宪,调水师入湖拿捉兜剿,才可将他们捉获。”恩爵说道:“苏省绿营兵力,尽属无用之徒,水师更不可靠,徒然兴师动众,劳而无功,不如另寻门路,设法捕捉为妙。”林公道:“照贤弟的意思,如何下手,方为妥当?”恩爵说道:“门生承师座提拔,得入幕中,时亲调诲,真是侥幸万分,但无功受禄实在惭愧得很!门下不揣劣技,愿亲往太湖马迹山擒拿李根寿等一干人,前来进见。”林公道:“彼处人多,又占险要,纵然你有过人的本领,单身如何去啊?”恩爵答道:“门生的师父现在木渎授徒,师弟十数人,皆是武艺高强,吾师又素来行侠尚义,有求于他,必肯助我。”林公欣然说道:“正在用人之际,你此去缉获要犯,邀你师父及师弟同来办事。因我此次来苏接任,潘相国交下手书,命咱访拿姑苏三恶霸,为民除害。如今一个赖英尚且拿不到,未免太不成话。此事只怪手下缺少能人帮助,以致恶贼漏网。望你此去聘请几位有本领的英雄来,密拿恶霸,那就不怕恶霸脱逃了。你此去须要小心在意,切莫鲁莽,但愿你手到成擒,早去早回。”一面备下海捕公文,交恩爵藏了。
他便告辞而行,略事拾掇,马上取道出城,径向木渎镇而来。
暂将他搁在路上,先将他师傅的来历叙个明白。赖恩爵的师父姓张,双名唤做幼德,是宿州张兴德的儿子,衣钵亲传,号称少林俞派专家。那张兴德外号人称赛达摩,为俞派圣手,名满中原,四方子弟从他学习武艺的,也不知共有多少。兴德早已去世,幼德因就婚来至木渎镇居住,老婆汤秀姑,是名教师汤禄的胞妹,名满三吴。幼德婚后不多时,汤禄就把家事付托幼德,自在昆仑山练剑,一去不回,幼德就此开场收徒。
赖恩爵也是他的得意弟子,故而他今番遇到这一件扎手的事,就想起了师父。
当时赖恩爵匆匆出城,径向木渎镇而来。行不多时,已进东市梢,瞥见一僧一俗,正在空场上争斗。瞧那和尚,身高八尺,面色苍黑,一目已盲,浓眉环眼,身穿百纳衣,年纪约在四十以外;那个少年,身高不满六尺,年纪约摸十六七岁,生得面白唇红,五官端正,双目突突有神,上身穿着二十四档密门纽扣皂市窄袖短袄,下身穿着甩档皂布裤,足登抓地虎皂布快靴,出落得一表非俗。恩爵不免驻足观看。初时和尚一味躲闪,并不还手,那少年不知好歹,竟得寸进尺,下起杀手来了,看他倒退一步,把身一扭,使个黑虎掏心,一插手向和尚分心打去。和尚见他来势凶,并不招架,闪身避过。少年一拳不着,即一反腕变个海底捞月的家数,直向和尚小腹下插入,满想这一来定能拧碎他的睾丸。却不料那和尚原是个有道之人,起初见他年幼,一味退让,现在见他连下两路辣手,不觉勃然大怒道:“无知小子,你道佛爷爷当真怕你不成?仔细着,照打!”
说时起右手二个指头,只在少年脉门上一搭,说声去罢,趁势一送,少年立脚不住,向后倒退了六七步,正欲跌下,忽然来了一人,伸手将少年一手托住,喝道:“无知小子,你有多大本领,擅敢和师伯交手?”恩爵连忙闪眼一望,来者却正是师父张幼德,背后跟着三人:一个年约三十左右,淡黄脸,八字眉,四方口,双目圆睁,身穿黑绸子袄裤,足登青缎子快鞋,却是师弟插翅虎裴雄;第二个二十向外年纪,生得面如敷粉,唇若涂脂,长眉带煞,秀目圆睁,身穿蓝绸袄裤,足登蓝缎快鞋,是师弟玉面虎周培;最后一个,年纪不满三十,生就五短身材,黑脸膛,浓眉环眼,大鼻阔口,身穿皂布袄裤,足登皂布快鞋,是师弟黑虎赵猛。只见师父托住少年,放过一旁,就上前与和尚接谈。此时赵猛等也瞧见恩爵,恩爵也只好先向师弟们招呼。此时只见师父向那眇目僧人说道:“师兄,和你在武当山一别,光阴迅速,已有十多年不见面了!小徒杨彪,因何开罪师兄?可能看我薄面,饶过了罢?”眇僧还礼答道:“既是师弟的徒弟,算来是一家人,贫僧岂肯过分?”说时伸手入衣袋中摸出一包药末,用手指撮了少许,递给杨彪道:“少年使气,便是吃亏之处,以后当留心一二。这药末敷于患处,自有功效。”杨彪只好伸手接来,如法调敷。眇僧就把打架原因告知幼德道:“咱朝山经过此地,瞥见女拐匪柳七娘在本镇上东张西望,打算诱拐男女孩子,我一腔侠义,想拿住她薄施惩戒,不准在木渎镇上逗留。我就将她一把拖住,恰巧令高徒经过,误会出家人调戏妇女,开口就骂,贫僧正待分辩,他已不问情由,出手就打,女拐匪乘间脱逃,我并无心思与他交手,一直退让,无如他不知好歹,竟下杀手,我才不得已还他一手,恰好老弟来了。”幼德听罢,即喝杨彪上前请罪,并邀眇僧到家,稍尽地主之情,眇僧欣然允诺。恩爵乘此上前,叫应师傅。幼德对于许多徒弟,最爱这一个,当下就含笑说道:“你为什么半年光景不来?跟咱到家细谈吧!”说罢,引众到家,和独目僧分宾主坐下,恩爵与众徒弟下坐。幼德和独目僧略叙了一会别后情形,方向恩爵问道:“你许久不来,在家作什么?”恩爵答道:“现在林臬台署中充幕宾,奉命往太湖拿捉堂叔赖英及逃犯李根寿,为恐众寡不敌,特来恳请师傅相助,不知师傅意下如何?”
要知后事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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